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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我回到宿舍洗完澡,将沾满污泥的衣物放入水中浸泡,便一头栽倒床上,准备困睡一宿。然而当我闭上双眼,潜意识里总浮现半缘禅师让我推辞和凌波离婚的画面,从他嘴中吐出的每个字,都像半山塔仙石上的钟声。我不得不睁开眼睛,让钟声从屋瓦房柱中隐没。

    我从床上坐起来,甩甩头。准备去见凌波一面。

    庭院里灌满了阳光,柔和如水。石路旁洒了许多枯萎的桃叶,草丛中蜂蝶出没,天空蔚蓝如水,白云不见踪迹。我推开老旧的木门,一阵冷风吹来,带着几片花瓣,落在我的肩头。

    光阴飞逝转眼已是初秋了。我回头看了一眼古旧的青砖灰瓦的二层小楼。这里曾住着桃夭,现在空荡荡的屋梁和萧瑟的庭院被冷风占满。

    早晨的广兰街上像时间倒流到奇点。远近万物都寂静无声。豆浆铺子前站着两个老头,用漏风的嘴,说着丝丝,丝丝的奇怪语言。一群黑色的小狗儿,从小巷奔出,后面追赶着一群大狗儿,犬吠声像石子落满广兰街,转瞬又融化殆尽。

    我住的地方在一百多年前,还是官宦贵族的聚集地。后来城市改革一个变电站在两公里外建成,于是富人都搬到青叶山上,便是凌波和我姑丈住的地方。现在这里都是些木制青瓦房,有些房子已歪斜,只能靠着邻居肩上才支撑着残躯。街道用花岗岩铺就,历久年深石面磨得异常光滑,雨天一过,路过的人们便会不自觉的挑起摇臀舞。

    路中间少则十来米,多则百来米便有一个百年老榕树,榕须直垂地面,写满历史的残骸。远近的居民围着树干摆地摊,吆喝着招引客人。到了傍晚收拾菜摊,自觉打扫卫生,直到一切喧闹归零。

    无论去凌波的青叶山,还是去白鹿学院,我都要穿过广兰街道。时间在我身上飞逝,而广兰街还是原来的模样,连人也未曾变过。

    我在一个小卖铺前停下,老板是个干瘪的老头,大家都叫他老金,是个单身汉。喜欢叼着烟杆坐在门檻上,看街上人来人往。

    “老板一瓶矿泉水”

    “不找钱,就直接放那吧”

    “好”

    “要去上学?”

    “不,见个朋友”

    他把烟斗在门槛上敲了敲,敲出烟灰。从脚边的玻璃罐中捏出一小撮深褐色的烟丝,装入烟斗里。划了根火柴,一边点一边用力吸。直到从嘴角里喷出浓浓的烟雾,才把烧尽的火柴扔了。

    吐了一个眼圈后,他瞥了我一眼:“刚才有个人找你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