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阆这七天,过得是百无聊赖。

    阆风岑开遍了簇拥的繁花,四季在这里仿佛已经失去了意义,一簇一簇的花瓣沉甸甸地缀在枝头上,将树枝压弯了向下坠去,只是轻轻一个吐息,鼻腔中就充斥着那股香甜的,但是并不腻人的花香味道,带着点清冽的矜持,又有点盛放时的热烈,遥相呼应。

    倒不是说这景色不好看,白玄严令禁止他踏出阆风岑,藏书阁里的那些书也不准翻,碰一下卷轴,就会被烫一下,他就只能取衣物来换,往榻上或是床上躺,要么是去散步。

    说到这里,徐阆就要说了,这阆风岑偌大,似乎是有谁帮他整理床铺、准备衣物的,只不过他兜兜转转找了半天,连个人影都没看见,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帮他做的这些事情。

    在这所谓的昆仑之地,他虽然隐约察觉到自己像是进了龙潭虎穴似的,不过,转念又一想,他喜见山水,人间的那些河山都被他踏遍了,换个地方再看,似乎没什么不好的。

    徐阆向来最擅长说服自己,他枕着手臂倚在软榻上,望着窗外‌那开得烂漫的花朵,那些白色的花长得像梨花,却又不像,梨花的花瓣没有它这样剔透晶莹,像蒙了一层薄薄的纱,遮遮掩掩,在微光的映照下,脉络清晰可见——他忽地叹出一口气,想,也就这样了。

    除了接受以外‌,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。

    该逃是要逃的,该留也是要留的,总之,车到山前必有路,船到桥头自然直。

    反正他向来懒懒散散,无所事事,就算是消失个一年半载,也不会有人发现。如果非要猜一个人能够发现他的失踪,徐阆估计是他常去讨水喝的那家破茶馆里的掌柜吧。

    白玄说七日后,就真的整整七日都没露过面,而梁昆吾,自那次以后,徐阆再也没见过他,也不知道这人天天窝在昆仑宫干什么,他心里虽然是好奇,却也不敢离开阆风岑。

    这宫里的各种事物,大都是徐阆不能碰的,他实在是闲着无聊,就把所有东西都看了一遍,多多少少也从里面看出了点蛛丝马迹。比如,琉璃烧制而成的柜中,放着金钗银簪,明明如月的珠子,系在腕节上的、用不知名的枝叶编织而成的饰物;比如,紫檀木盒子里放着胭脂;再比如,他还是能看得出来那些精致华美的衣裳原本应该是属于一个姑娘的。

    徐阆落入昆仑的那天,惊慌失措,满目都是血红,压根没注意到躺在血泊中的人到底是男是女,如今,他倒是可以确认了,这阆风仙君应该是一位温婉的漂亮姑娘。

    而且,这位阆风仙君向来喜欢侍弄花草,这阆风岑内,三步一绿篱,十步一花丛,不知是因为身处仙境,还是因为阆风仙君照料得当,这些植株生长得旺盛,茎叶不弯不曲,他想到那天自己稍有不慎就压垮了几枝花,心里就不由得又升起一阵惭愧,简直有点心虚了。

    心虚之余,徐阆越发愤慨,实在没想到白玄和梁昆吾竟然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,他对着阆风的遗物拜了又拜,心里默念,如果可以我就帮你报仇了,不能你也别怪我。

    这么一宽慰,他心里的最后那一丁点愧疚也没了,该吃吃,该喝喝,只等白玄来见他。

    这七日过得不快不慢,第八日,玄圃神君果然如约而至。

    白玄踏入阆风岑,推开那扇大门时,以为徐阆已经起了,没想到他看得倒是很开,睡得磨牙,无意识地卷着被褥在床上打滚,全然没听到他推门的声音,也没察觉有人进来了。